李牧原
2月25日，中国政府网发布消息，国务院、中央军委正式批复同意新建湖北鄂州民用机场。
许多城市把未来发展机遇聚焦在以大空港带动临空经济的发展目标上。国内传统航空枢纽当仁不让地进入到打造临空经济的行列，北上广自不必说，郑州、成都、西安更是高调跟进，掀起了一轮打造航空大都市的热潮。但为何名不见经传的鄂州偏偏得到顺丰的青睐？鄂州能否如愿成为中国的孟菲斯？该项目将对物流格局产生哪些影响？
A
物流快递企业参与建设堪称首例
2017年12月13日，顺丰控股和湖北省政府同时发布公告，顺丰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深圳顺丰泰森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与湖北省人民政府签订《关于湖北国际物流核心枢纽项目合作协议》，将共同建设湖北国际物流核心枢纽项目。
该项目由枢纽机场及相关项目和配套设施等构成，其中鄂州枢纽机场是为顺丰定制的大型机场，枢纽机场的建设由省方、顺丰、第三方国有股东按照49:46:5的比例出资成立合资公司，作为枢纽机场的项目法人，负责枢纽机场的规划、设计、投资、建设和经营。合资公司注册地为湖北省鄂州市，注册资本为人民币50亿元。
鄂州机场项目是这些年物流业热议的话题，该项目拥有多个中国第一乃至世界第一。首先，项目为中国首个货运为主的机场，要建成全球第四、亚洲第一的货运为主机场；其次，该项目是“无中生有”的新货运机场项目，不同于我国机场建设中的以扩建、迁建和军转民建设为主发展航空货运的项目；再次，是全世界第一个由物流企业参与投资的货运机场，不论是美国的孟菲斯、路易斯维尔，还是德国的莱比锡，超级航空货运机场鲜有物流快递企业参与投资的，堪称世界首例。
B
为何需要航空货运枢纽
全球贸易依托的物流通道，从海运干线为主导的成本变量最优模式，进化到铁路、公路、航空为主干线的时间变量最优模式。全球货运中10%的高值货物，以航空货运为首选。
我国航空货运发展不平衡，50%以上的航空货邮量集中于北京首都机场、上海浦东机场和广州白云机场。中西部地区航空货邮量迅猛增长，但体量依旧很小。90%以上的航空货运是依赖于客机腹舱，客货混装模式，“点对点”的直航模式，导致货运依赖于客运为主的运输机场，因此我国全货机数量极少。
截至2016年12月，中国航空公司现役货机机队157架（包括顺丰航空、扬子江快运、中国邮政航空、国货航、南航、中货航、友和道通、长龙航空、圆通航空、奥凯航空、龙浩航空），同期，国际快递巨头UPS拥有全货机680架，FedEx拥有全货机713架，两家美国快递业巨头拥有的全货机运力是我国的9倍。国际上大型的航空货运枢纽均有大型的国际快递巨头一二级枢纽的落地。
我国的快递主要依赖公路运输，不仅加重了公路的负担，也对快递的时效性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因此，我们亟待大型的全货机以增加航空货运的能力，与之配套的货运枢纽机场呼之欲出。
货运枢纽机场是为全货机服务的，是航线归集的产物。以顺丰集团为例，目前国内散航航线3794条，顺丰使用航线条数1797条，全国日均航班个数10095个，其中顺丰日均使用航班个数2888个，顺丰已经开通散航进出港业务的货运站点有125个，服务于客机腹舱和全货机运输。顺丰开通的全货机站点32个，每日执行129个航班，全货机运量占全网航空总发货量的42.9%。
“点对点”的飞行，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顺丰全货机的发展要求，急需一个全国性的航空货运枢纽，将“点对点”的航线归集为“轮辐式”航线，形成“枢纽飞”模式，以增加运输资源的利用率。按照国际同行的测算，“枢纽飞”将降低30%的运输成本。目前顺丰杭州萧山机场正在承担着全国最大的转运枢纽的角色，每日有30余架全货机进出杭州枢纽。
综上分析，我国航空货运还停留在传统的“腹舱带货”和“点对点”运输模式，全货机和“枢纽飞”是未来的主流模式。FedEx的孟菲斯，DHL的莱比锡，UPS的路易斯维尔，都是以货运枢纽为主、客运为辅的航空物流中心。孟菲斯和其他几个货运枢纽都拥有以下三个特征：一是货运与客运分流在不同的航空中心；二是满足每日上百架飞机进出港的需求；三是避免了航空噪音的扰民，避免与客机争抢空域和跑道资源。这就是我国需要航空货运枢纽机场的理由。
货运枢纽能为企业带来四个主要益处：一是可控的时效，每段的飞行距离缩短，加之大工业化的转运分拨系统，严密的标准作业流程和风险管控能力，运输时效得到保障。二是规模效应，枢纽型的运输策略，减少了直达运输中“满—空—满—空”的恶性循环，在货运流向失衡的条件下，也可以大大提高满载率，并且在“轻泡货”和“重质货”的配载上，让物流作业者有了极大的技术发挥空间，最大限度地使用运载工具的容积和载重。三是高度联结，枢纽将同一运输方式不同航线高效联结，也将不同运输方式高效联结。四是高频次，稳定和高密度的运输航线，保障货物随到随发，减少了货主的货物积压，对于生产商和贸易商，就意味着降低了流动资产的占用，加速了流动资金的周转，从而实现精益的供应链体系。
C
选择鄂州的理由
航空货运枢纽机场主要服务于全货机，通常选择在航线集结的几何中心地带，与货物的始发地和目的地并无直接关联。枢纽的选择不是本地货源，而是能否形成快速转运。当飞行航线等距离最短、机场建设条件成熟、转运基地面积较大（通常在2000亩以上）、转运效率很高、空域资源较丰富时，航空货运枢纽可能被选择。
如同FedEx将全球超级转运中心落户孟菲斯一样，鄂州有太多与孟菲斯相近的资源禀赋。鄂州是湖北的根脉，也是武昌的源头，古有“龙蟠凤集”之说。鄂州市位于湖北省东部，滨于长江中游南岸，西邻武汉，东接黄石，北望黄冈。鄂州居中独厚，北距首都北京、东距上海、西距重庆、南距广州均在1000公里左右。从鄂州起飞，两个小时的航程能够覆盖占全国至少80%GDP的地区。
鄂州是一座具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东汉以前为鄂邑、鄂郡、鄂县。三国时吴王孙权在此建都，改称武昌。此后，鄂州始终是长江中游的政治、经济、军事重镇。鄂州是长江中游南岸的一座新兴工业城市，是鄂东“冶金走廊”、“服装走廊”、“建材走廊”的重要支撑，形成了以冶金、服装、建材、医药、化工、机械、电子、轻工为主体的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是湖北省重要的工业基地和鄂东的商品集散中心。鄂州市位于武汉城市圈的核心层，紧邻武汉东湖保税区，是武汉城市圈推进“两型”社会建设的示范区、城乡一体化先行区和湖北改革创新的“特区”，2015年人均GDP已突破1万美元，全省排名仅次于武汉，与武汉同城化程度最高，国家级葛店开发区与东湖高新区协同共建。
鄂州四条高速（沪蓉高速、京珠高速、大广高速、汉鄂高速）“井”字型分布；有11条通道与武汉对接，与武汉融为一体；武九铁路穿境而过，沟通京广和京九；武鄂黄和武鄂冈两条轻轨并经全域。公路交通网络密度居湖北省第一。鄂州在长江流域处于“得中”地位，东去上海，西上重庆，水路距离都在1100km左右。万里长江依市而过，境内江岸线长江航道鄂州段全长80.1km，有大小港口5座，江海直达，常年可泊5000吨级轮船，丰水期水深50-65M，可通万吨级船舶。106国道纵贯市区南北，武（昌）九（江）铁路、316国道和宜（昌）黄（石）一级公路三线并行，横穿鄂州东西。这种“江湖海直通、水铁公联运”的优势，使鄂州得以成为鄂东南地区的水陆交通枢纽。正在兴建的武汉—鄂州—黄石城际铁路，也进一步大大缩短了鄂州与武汉间的时间距离。交通的便利将进一步为鄂州的经济发展增添新的活力。宁（南京）汉（武汉）渝（重庆）光缆数控通信工程的开通，又使鄂州成为鄂东南地区的通讯枢纽。鄂州基础设施完备，通讯、供电、供水条件也同样完备。
一样的几何中心，一样的自然气候条件，一样四通八达的地面交通，一样的资源型经济的转型窗口期，一样的劳动力供给条件，一样的产业政策的开明时期，为何入选的不是仅有60公里之遥的武汉呢？事实上，全球的货运枢纽正在从中心城市分离出来，物流的去经济中心化是趋势，客货逐步分流。物流不再与人口密集的中心城市争土地、争空域、争路权，大规模的转运、分拨、仓储等物流活动，在几个城市群中间洼地效应明显的地区完成，通过多式联运系统的构建，形成“轮辐”或“轴辐”式的运输网络，形成主枢纽和次节点的联通，改变一直以来经济中心与物流中心高度重叠的发展模式。物流网络格局的变迁，给鄂州这个古老的城市一次重生的机遇，鄂州成为亚洲最大的航空货运中心的优选。
最后就是鄂州叫作燕矶的小镇，滨临长江干流大弯处，飞机一经起飞就在空旷的长江上，可谓机场得天独厚的位置。
D
航空货运枢纽如何成为物流产业集群
物流产业集群有先天和后天两种能力形成，先天能力是城市发展历程中累积的资源，后天能力是政府依据产业链发展的内在逻辑，通过顶层设计形成的。
美国的孟菲斯是全球物流产业集群典范。孟菲斯成为美国多式联运枢纽，众多的货仓，进出的货物，供应到周边8小时的辐射区，物流产业成为孟菲斯的支柱产业，集群效应的基础，才有FedEx的进驻，这一进驻使孟菲斯成为全球知名的航空物流之都。
孟菲斯独特的物流资源禀赋，带动了临空经济的发展。孟菲斯国际机场以航空物流业为核心，围绕空港核心作业区以FedEx为重点，包括UPS、西北航空在内的多家物流企业开展航空物流活动。依赖孟菲斯国际机场航空快递的优势，美国最大的隔夜药品检测中心——先进毒理监测中心、世界最大的眼角膜银行—国家眼科银行中心等生物科学类企业和全球最大的DVD分拨中心——Tcchnicolor Video、世界最大的便携电脑维修点——Solcctron公司纷纷在孟菲斯机场周边布局。孟菲斯如今已成为全美最大的医疗器械制造中心，还是美国中南部最大的医疗中心。
航空产业、物流产业集聚产业集群的基础。在此基础上，如同筑巢引凤，物流加工产业首先聚拢，随之一些对物流时效敏感，订单随机性较大的高端制造业也会入驻，进而带动商贸业和相关生产性服务业聚集。看孟菲斯模式，全世界越来越多的城市认识到，机场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交通枢纽，而是有可能形成一个以机场为中心的空港产业群，这个群里又链接了大量的产业链，带动一个区域的经济发展。
如果把航空货运机场比作同心圆的内核，带动的相关产业集群可以自内向外地分为四个同心圆，第一层是通用航空产业，围绕空港的相关配套服务，维修、训练等。第二层是物流产业集聚，以多式联运系统带动的空铁联运系统、空陆联运系统，以供应链中心为主的物流业生态圈。第三层是高端制造业和快速周转的商贸交流。第四层是相关的服务业，金融结算、人力资源、会展等。其中第二层是必要且充分的产业要素。
笔者理解的物流产业集群，它不是物流园区的简单集合，而是多式联运运载中心叠加了供应链服务中心全产业链要素的集合，是物流服务中既有同质化竞争又可共享资源、分享知识的竞合环境。物流产业集群尚无确定定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物流业是该地区的经济支柱，物流活动强度高于本地生产和生活的物流需求，该地区的物流活动服务于大辐射区域的中转、分拨、配送和流通加工的市场。
鄂州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正在勾画一幅物流产业集群的美丽图画。
（作者系中国交通运输协会联运分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集装箱行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国家多式联运发展专家组成员。本文由中远海运E刊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