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
在去年最后一篇专栏《2016中国经济关键词》中，笔者曾揣测2016年中国经济的关键词是“波动性”，不想话音刚落，今年头一个月，中国金融市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猴性”，股票市场、外汇市场、债券市场轮番上演波动大剧，尤其是A股和人民币汇率更是上演了一出至今都未停止的“你跌我贬”的接龙游戏，别说老外，就连国人也都蒙了，不知所措，莫非金融市场在即将来的丙申猴年，真的要“五马六猴”了？
中国人历来讲究“开门红”，背后的一个预期就是希望诸事大吉。而2016年金融市场的如此开局究竟为何？当下金融市场的波动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照理说一个波动的市场，对投资者而言是充满获利机会的，波动性的提升往往就意味着市场的扩容，至于说波动的原因无非有二：市场机制变化和经济基本面变化，但这两个原因与当前中国的股市和汇市，实在很难联系起来。其间只有4天寿命的“熔断机制”算是一个插曲，但即便该机制暂停，股市还是在跌跌不休。
而回到我们的经济基本面。虽然下行压力巨大，但毕竟增速还在6%以上，拉出去与国际其他经济体增速相比的话，仍是排在前列。那当前金融市场的表现又该如何理解呢？
宏观管理部门现在拼了命在“筑坝蓄水”，问题是“坝在何方”呢？笔者认为这个大坝就是市场预期，而2016年宏观调控的难点就是预期引导，而且这个难点，无论怎么难，都得做好。
不久前，权威人士在解读中国经济时，把经济定调为“L形增长”，这是继“新常态”之后，对于中国经济运行现状的进一步认识。但从目前金融市场表现来看，显然市场对于经济速度的下降解读过度了，甚至认为目前中国经济还处在“L”的竖线端，而非是“L”的横线端，言外之意，经济增速还有很大下降空间，由此模糊了当前经济减速是在中高速底线上换挡的客观事实，而认为经济要失速。
另外，去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决策层提出2016年经济工作的五大任务是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并要求打好“四个歼灭战”——化解过剩产能、降低实体经济企业成本行动、化解房地产库存、防范化解金融风险。客观地讲这是在对中国经济“L”运行态势认识后，如何进行结构调整的具体思路，但金融市场的表现，则显示市场预期已经把“三去一降一补”和“四个歼灭战”解读为是对经济速度的歼灭，而不是结构的调整和经济的转型。
上述两个过度解读下的市场预期，才是当前金融市场大幅波动的主要原因。
如果这个预期不扭转，仍由其发酵和蔓延，结局真的细思极恐：预期恶化——抛售人民币资产——资产价格加速下跌——微观经济体资产负债表恶化——经济失速——预期自我实现。
如果真的到了那步田地，宏观当局有多少子弹，都是不够用的。因为金融市场的波动性是一把双刃剑。一定的波动性虽然会提升市场活性，增加投资者的交易机会；但若波动性大到投资者无所适从，尤其来自政策变化引发的波动性，则只会让投资者愈发趋于保守，最终选择远离。投资者一旦形成战略上远离人民币资产的预期，那么对于中国宏观经济调控者而言，事情将十分棘手，扭转起来也会很困难——除非动用非市场化的手段，但这种干预又和结构调整相背离。因为十八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关于全面深化改革的一条重要内容就是“紧紧围绕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加快完善现代市场体系、宏观调控体系、开放型经济体系，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推动经济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发展”。
应该怎么办呢？笔者提三条建议:
第一，在战略层面上，决策层一定要明确结构调整是在经济中高速前提下推进的，而且要想尽办法把这个预期传递到投资者心中，来稳定投资者的军心。
第二，在战术层面上，决策层要告诉市场，自己有手段拥有无限量的本外币流动性以应对任何市场波动，而不要跟随市场，算计央行资产负债表上的那些小账，更不要为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均衡价格，去无谓消耗手中现有的弹药，实现此点应该不难，金融不是炼金术吗？
第三，在技术操作层面上，宏观政策部门要相信市场，而不是和市场面对面地战斗，一味地为了某个具体指标的某个具体位置，把市场的手脚都捆住了，到头来市场终会以过度失血来回馈你的。
当然对于决策者而言，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还是全面改革。如果当前的市场波动和投资者的损失，能够换来改革层面更有决心、更为果敢、更有实效地推进，那在扭转预期的时候，你就会理直气壮，不然在不知所措的波动面前，你只能是投鼠忌器，即便是出台应对措施，也是顾头不顾腚的“鸵鸟政策”。
没错，我们可能会过一段紧日子，但要明白这个紧日子的起点是过去两位数的经济增速，决不是坏预期的一望无际，决策者如果不能有效地把此点经济实情传递到市场心中，那么当下这种金融市场脱离实际的波动局面就难以改变，长久下去，必定是宏观部门公信力的降低、投资者信心的降低、市场活性的降低，最终真的就引发了经济失速的局面——寓言再一次自我实现。
中国有一个辩证法用得最好的成语“否极泰来”，笔者由衷地希望这一轮市场波动，能够“动出一个新格局”来。
（作者供职于国内某大型金融机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