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夕，我国婴幼儿配方奶粉行业将组建“国家队”的消息被各大媒体疯传、热炒，而且还出现三个版本的“国家队”名单，这搅乱了乳品企业老总们休假的心情。有业内人士谑称，这将会是继中国男足之后，另一支让国人闹心的“国家队”。
“乳业国家队”一旦组建，意味着政府会对为数不多的几家企业在资金和政策上给予重点倾斜，鼓励其大胆兼并重组，做大做强。入选企业难掩欣喜，期待着有关乳企兼并重组细则的红头文件早日发布，落选的大型乳企失落之余开始谋划对策，一些小型乳企则坐立不安，四处打听细则，唯盼政府尽可能做到公平。
随着“乳业国家队”之说一再发酵，工信部和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极力否认。工信部消费品司副巡视员高伏甚至明确回应：“从来没有所谓的‘国家队’之说。谁应该是国家队?谁又不应该是国家队?从关系上都不对!”然而，无风不起浪，变局中的企业，宁可信其有。
“乳业国家队”的说法一时真假难辨，有关企业则顺势推波助澜，攫取自己的利益，乳品行业陷入了“罗生门”的尴尬境地。对于政府的强势介入，行业专家呼吁，行业整合一刀切难免起负面作用，市场力量应该发挥更大作用。
行业重组非一日之功
有关《乳企兼并重组细则》的来龙去脉要回溯到今年6月。当蒙牛收购雅士利全部股份的公告正式发布后，工信部表示政府鼓励类似的企业兼并重组案例，同时明确，工信部将大力推动国内婴幼儿配方奶粉企业的兼并重组工作，《乳企兼并重组细则》正在抓紧制定中。
两个月后，有消息称工信部已经牵头，联合13大部委共同编制完成《乳企兼并重组细则》并上报，力争到2018年年底，培育形成3-5家销售年收入超过50亿元的大型企业集团，婴幼儿配方奶粉行业企业总数整合到50家左右，前十家国内品牌企业行业集中度超过80%。
随后，这3至5家大型乳企就被视为“乳业国家队”的第一个版本。后来，这一版本继续发酵，有消息称，伊利、蒙牛、飞鹤、完达山、高原之宝入选工信部的内部名单，为此工信部将投入300亿元扶持这几家企业。一周后，有财经媒体称，明一奶粉也列入其中。
一位自称看到过细则的匿名业内人士告诉《企业观察报》记者，伊利、蒙牛、完达山、飞鹤、圣元才是真正的“乳品国家队”队员。同时，他告诉记者，“国家队”名单诞生的过程大致是工信部提出标准，企业表达意愿，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具体协调操作。进入“国家队”的企业必须具备以下条件：有资金和规模，能保障市场供应，有奶源且质量管理体系过关。
对于工信部和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的辟谣，这位业内人士如此表示：“现在，他们肯定不能走到台前承认‘国家队’一说，毕竟这是行政手段，不是市场行为。”
“乳业国家队”的罗生门现象继续发酵，工信部的疑似行政干涉愈受质疑，乳业兼并重组方案细则预计最早在10月份才能出台。
中商流通生产力促进中心乳业分析师宋亮分析说：“提升行业集中度，这是我国奶粉行业发展的必然趋向，由国家行政手段推动可能会加快这个进程，仅用5年或10年时间才能解决的问题。但是，政府具体该如何推动，发力多大，这都非常难以拿捏。”
在他看来，政府的支持无外乎财税倾斜以及准入门槛的提高，而这两点也是所有“国家队”企业和“非国家队”企业所关注的。迫于舆论压力，如果细则当中对具体的财税支持政策不做更明确的说明，或者相关政策没有兼顾好大企业与小企业的利益，基于我国国内奶粉企业互补性不强的特点，这场声势浩大的行业兼并重组运动极有可能流于形式。
“国家队”四大疑问待解
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乳业国家队”罗生门现象实属一场闹剧，也有人可能会将其归咎于媒体的误读或者误判。但是，专家们普遍认为，暂且不论有没有“乳业国家队”一说，这场“闹剧”背后有四个问题是值得我国每一个企业以及行业管理者深思的。
其一，按照政府的规划，我国奶粉市场通过兼并重组之后，企业数量从128家减少到2015年的80家，甚至到2018年的50家。然而，行业集中度的提升必然会带来我国婴幼儿配方奶粉产品品质的提高，具备能够和“洋品牌”叫板的能力吗?
对此，广东省奶业协会副理事长、奶业专家王丁棉表示：“可以肯定的说，奶粉品质的高低和企业规模的大小没有绝对关系，我国有一些老牌奶粉企业虽然规模不大，年销售额不高，但是在区域市场上的口碑却很好。”
我国东北的确存在一些乳企(如黑龙江红星集团)，其产品并不在国内知名品牌前十的行列，且企业年销售额不到10亿元，但因质量过硬，在区域市场上有较高的消费者认同度。对当地百姓而言，企业进料、养殖、收购、加工、包装等整个过程都比较透明，而且奶粉产品价格非常灵活，略低于洋奶粉品牌和国内知名品牌。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企业规模越大，资源越多，管控难度越大，风险也越多。”王丁棉认为，行业集中度、企业规模与食品安全问题并不是正比趋向的关系，大企业一旦出现问题，危害性和对行业的冲击力会更大。三鹿“三聚氰胺”事件的教训如在昨日。
其二，通过兼并重组，培育出来的奶粉销售收入超过50亿元的大型企业集团，一定能重拾消费者的信心吗?对此，北京普天盛道企业策划机构总经理雷永军认为，大企业不一定就能得到消费者的信任，伊利和蒙牛就相继卷入过食品安全风波，所以，要想使得国内消费者对国产奶粉重拾信心，更关键的还在于政府要完善奶粉市场法律法规，加强对企业的监管。有了好的市场规则，市场自然会优胜劣汰，消费者信心也会逐渐恢复。雷永军曾经为一些地方奶粉品牌进行过推广，包括阳光宝宝、秦俑奶粉等。
对此，王丁棉表示认同，企业在市场上的信誉度不是靠一加一等于二完成的。要改变过去我国国产奶粉品牌留给消费者的阴影需要时间。
其三，行政手段推动奶粉市场的兼并重组，怎样才能做到公平、合理? 雷永军直言不讳地指出，《细则》还未正式发布，但是有关国家将用财税手段扶持少数企业的传言必然会伤害一些上升的企业。
这一评论也得到了一些中小型企业的呼应。陕西省的羊奶企业产能比高原之宝的牦牛奶产能大得多，但是没有出现在流传的名单中，西安市乳业协会秘书长王伟民直言：“山羊奶也是特种奶，这个是不是也该扶持一下?选了高原之宝却没有选羊奶粉是因为什么，有没有标准?”
乳业分析师宋亮也表示，政府对大企业的扶持，对他们而言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而现实中，真正需要扶持的是中小企业，他们有的缺少资金，有的缺乏技术，政府更应该雪中送炭。可见，政府要推动乳企兼并重组，一定要平衡好大、中、小三类企业的利益，而且还要选择恰当的方式，拿捏好支持的度。
其四，国产奶粉品牌数量减少，这些巨型企业会不会打着高品质奶粉的旗号肆意涨价，从而损害消费者的利益呢?王丁棉认为，不排除这个可能，国家在力推这项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对国内奶粉品牌价格的监管。
加强监管、尊重市场祛沉珂
“政府过于深入地介入市场，不仅会破坏我国原有的奶粉市场的生态环境，而且还存在既没有解决我国奶粉行业现有问题，又激化出新矛盾的尴尬可能。”雷永军很担心，在整合中，各地的中小乳企的利益或许受损。
那么，兼并重组的过程中，政府如何实现奶粉质量、信心双提升的初衷上去呢?
“中国奶粉安全最关键的问题是奶源安全问题，提高消费者对国产奶粉信心的根本是提高企业奶源的质量和监管。”王丁棉说，几年前，我国重市场轻奶源的教训我们不能忘。王丁棉认为，政府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让我国所有的国产奶粉企业都做到奶源有保障、质量可控。
一位乳业内部人士认为，乳业监管仍是政府的重心所在，目前仍是“一锅粥”：乳粉生产归工信部管，质量抽检归质检总局管，流通环节归商务部管，出了问题归食药监局管。
国家食药监总局公布的《企业生产婴幼儿配方奶粉许可条件审查细则(2013版)》(征求意见稿)中，主要有五个要求，其中一个要求就是企业要有自建控奶源。王丁棉认为，如果政府要求企业自建或者自控奶源，并提高对生产工艺的要求，将会有很大一部分企业因不合格而被淘汰出市场，这种手法要比支持大企业兼并重组的效果来得更快、更稳妥。
对此问题，分析师宋亮表示，政府推动企业兼并重组，前提是要尊重市场规律，按照市场法则办事。不能把小企业当作食品安全问题的祸根，要肯定中小企业在我国奶粉市场中存在的价值和意义，鼓励兼并重组的模式多样化。比如，如果地理位置接近的中小企业可以形成产业联盟，与国内大品牌及外资品牌抗衡。
AC尼尔森的数据显示，洋奶粉合计占据中国婴幼儿奶粉市场80%，而且已经基本掌握了奶粉市场定价权。
有消息称，“乳业国家队”的5家企业将带来自己的高端乳粉品牌，然而，在高端品牌尚未诞生之时，一些乳企已经提价，价格甚至超过洋奶粉。内功尚未练好，仅仅靠国家行政手段整合，国家队能否做大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