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日本出口需要创新支撑
关权
日本大地震和海啸引起了人们对中日两国经济发展和中日贸易往来的关注。商务部表示，日本地震将在短期内影响中日贸易。
日本是中国的第三大贸易伙伴、第一大进口来源地、第五大出口目的地。2010年，中日贸易占中国对外贸易的10%左右。中日贸易未来走势如何？中国企业在对日贸易中应着重注意哪些问题？本报记者就上述问题专访了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关权。
关权表示，这次日本大地震究竟给中日贸易带来多大影响，目前还不十分清楚。总的来说，中日制造业互补性强，要通过技术创新和改进质量等方式发展对日贸易，并在贸易中注意日本的文化特质。
中日制造业互为补充，摩擦较小
《中国企业报》：中国经济增长在相当程度上由对外贸易推动，而日本目前是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您认为这次日本大地震会对中日贸易造成怎样的影响？
关权：一种情况是延续稳定增长、或稳中有升的局面；同时也存在不确定性。这次日本大地震究竟带来的是机会还是问题，目前还不十分清楚，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日本核辐射问题扩大，会直接影响日本的一些食品，这样可能会扩大一些食品的进口。
《中国企业报》：中国和日本的制造业都很发达，日本是20#世纪80#年代的“世界工厂”，中国是目前的“世界工厂”。这是否意味着中日企业在制造业领域内会面临激烈的竞争、导致中日贸易摩擦？
关权：如果中、日、韩三国加在一起，就能够撑起世界制造业的“半边天”。因为三国在很多领域都具有很大的制造规模，如钢铁、水泥、汽车、电子、造船等。同时，三国各自具有不同的比较优势，如中国的优势更多体现在低端产品上，韩国在中端产品上，日本在高端产品上。
同是制造业大国，各自却具有不同特点，既有竞争又有互补。如汽车产业，我国已经是世界生产和消费大国，甚至是第一大国了，但是我们自己的技术和产品不太具有国际竞争力，出口的一些产品也是低端的，而且面向的是发展中国家。而韩国和日本就不同了，如日本汽车在20多年前就在世界各地风行，你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中亚、非洲、中东、南亚、南美等地一些穷国开着丰田或日产小型卡车运货，甚至架着机关枪战斗。
《中国企业报》：中国出口到美国、欧盟、日本的产品和从这三个经济体进口的产品不同，造成了不同的顺差和逆差现象。这种结果和贸易摩擦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关权：新兴工业化国家的劳动密集型（如服装）或者一部分（成熟型产业）资本密集型（如钢铁）产业，在发达国家属于“夕阳工业”，不具有比较优势。这些产业的产品进入发达国家，会对发达国家的就业造成打击。贸易摩擦主要来自于此。
笼统地说，我国与欧、美、日之间的贸易结构属于同一种类型，但是具体分析也存在一些不同之处。理论上说，我国与这些国家容易发生贸易摩擦，也许日本属于“特例”，但是也有不属于“特例”的问题。
第一，真正的国际分工或者自由贸易原则，本来就应该如此，你具有哪一种比较优势，就可以更多地生产这些产品，然后通过出口换取不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但是现实当中不可能达成这种理想局面。例如，日本对农产品限制很严，因为粮食属于战略物资，不可能放弃。欧洲各国也一样，所以农产品谈判是WTO下一步的最难取得进展的领域。
即使如此，各国也可以做得更好一些，例如通过技术进步进一步提升本国产品的优势，同一种产业内部也有不同的层次和档次，如果你的产品比别人的好。如高速铁路，依然很有前途，其实铁路技术已经100多年，而且发源于欧洲，后来是美国，但是，现在美国相对落后了，中国仅仅用了不到10年的时间就追赶上来，差不多属于最先进的了。所以这方面其实与日本以及其他国家之间也形成了竞争局面，但不属于贸易摩擦的范畴，因为这些国家之间并不发生直接的贸易关系。
第二，像在纺织品和服装尤其是其中的低端产品领域，目前中国在世界上应该是“无敌手”的。日本市场上的低端服装大部分来自于中国，但是并没有造成贸易摩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日本厂家生产中高端产品，与中国的产品不直接发生联系；也可能这个行业已经缩小，转产到其他领域；第三个可能是他们到外国投资，包括中国在内，这样可以降低成本（因为本国工人的工资高）。
对日出口企业要重视日本文化特征
《中国企业报》：在中日贸易中，中国哪些产业有较大的比较优势？
关权：从理论上说，我国的比较优势产业是轻纺工业、食品加工工业、农产品加工工业等劳动密集型产业，但在实际贸易中，情况比较复杂一些。
第一，比较优势不应该仅仅考虑劳动力成本，还应该考虑产品质量、安全、包装，甚至适应进口国的文化。例如，有一次一个老乡送给我一盒榛子，一个礼盒大小，里面装满了榛子，数量很多，一般家庭和个人在很短时间里不容易全部吃完，而且里面没有任何保质性包装，这既浪费了资源，因为短时间如果吃不完很可能会变质，又不太受现代人的欢迎，更不容易受到发达国家的欢迎。同时，我们还经常看到一些产品“过度包装”，如福建的乌龙茶，一个8公分见方的小盒里面还有小口袋，里面还有一个小塑料袋，不知道是为了美观还是为了减少茶叶数量？
第二，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我国在一些现代工业领域，如石油勘探、开采、钻井、造船业、高速铁路和机车制造等领域，都取得了令人欣喜和瞩目的成绩。当然，这些领域还不一定能与日本企业竞争，但已经具有一定的竞争力。这次地震后不久，日本就向我国三一重工集团请求支援一台价值不菲的重型设备，就是例证之一。
《中国企业报》：请问中国企业对日出口应该注意什么问题？
关权：各国的法律法规、风俗习惯、发展阶段有所不同，出口企业都应该注重产品质量和该国的法规要求。具体说到日本这个国家，还有一些文化特征值得注意。
日本是发达国家，这意味着他们的收入较高、受教育程度较高、产品质量较高、法律意识较强。除了这些，日本人性格上比较细腻、内敛，甚至有点矛盾性。
举一个不十分合适的例子，前几年发生在日本所谓的“毒饺子事件”，就是我国河北一家企业出口的饺子在日本被发现有毒，有人轻微中毒。这在日本引起很大轰动，经过媒体的渲染性报道，日本人诚惶诚恐，不仅不敢吃中国进口的饺子，甚至对从中国进口的其他食品也十分警惕。调查结果大概是事件发生一年以后才出来，这期间两国相关部门多次协商都没有结果，各说各的理。这件事，在中国几乎没有什么影响，而在日本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极大地伤害了中国产品尤其是食品的信誉。
日本应对贸易摩擦的经验值得借鉴
《中国企业报》：在过去50多年中，从纺织品到钢铁、从家电到汽车，日本和美国贸易摩擦不断。请问日本是怎样应对的？
关权：今天中国面对的局面，就是过去日本的翻版。未来30—50年，中国可能一直处于这种局面之中。应对与美国的贸易摩擦，我认为日本的应对措施主要是技术创新和改进，力争做到优质、低价、耐用、美观。在需求方面，日本的消费者尤其是家庭主妇对商品的挑剔程度很高。这当然有利于企业或生产者改进产品质量、造型等。
另一方面，日本企业在研究开发方面十分重视，尽其所能研究产品可能存在的各种问题，尽力做到精益求精。除了要有一个专业的研究团队之外，他们还“全体参战”。经典的例子是，日本企业员工具有“忠诚心”，从领导到工人爱社如家（他们的企业大多数叫“株式会社”，企业的总经理叫“社长”），企业发展了，自己也跟着沾光，企业倒闭了，自己就失业了，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但是能够贯彻落实到每一个人实在不容易。
另外，日本企业比较早地开展了对外直接投资，转移贸易摩擦，除了东南亚一些国家之外，还直接投资到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为了躲避来自于美国的各种打压，日本企业本田、丰田很早就打入美国，直接在美国生产，使美国无话可说，因为使用了美国工人。这当然有个条件，就是你的技术能够达到被投资国的要求。纺织品之类的产品很少有这种情况，因为本来就是劳动力密集型的，如果雇佣了发达国家的高工资工人，成本就被抬高了，就没有竞争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