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电影《无耻混蛋》中，由美国陆军中尉奥尔多·雷恩率领的“混蛋”部队，其实是在敌后打击德国纳粹的英雄。而近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指示莱特希泽(美国贸易代表)对中国发起贸易调查所依据的《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算得上是“无赖条款”。
当地时间8月1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了一份行政备忘录，授权美国贸易代表针对所谓“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发起调查，以确保美国的知识产权和技术得到保护。这意味着，莱特希泽可能将按照美国《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对中国发起“301调查”。美国《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的核心内容是，当美国认定自己的贸易权利遭到外国“侵犯”时，美国可以立即采取行动消除这些“侵犯”。该条款规定，总统或贸易代表都有“自由裁量权”。只要美国想要启动301条款，不需要任何证据和第三方，只要是美国“确信”、“认定”和“确定”了的，就可以发起“贸易制裁”。可见，301条款是典型的侵略性单边贸易主义措施的代表，甚至非常的蛮横无理，其本身的公平性就值得怀疑。
自1974年至今，美国一共发起了122起301调查，欧洲、加拿大和日本都曾是301调查的对象。但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世贸组织成立以来，301调查在美国已被渐渐弃用，2001年以来仅发生1起。现在，特朗普团队重新祭起这一过时的无赖条款，不仅坐实了美国将进一步亲手埋葬自己领导而建立起来的基于规则的多边贸易体制，也绝不可能使美国的贸易状况变好，反而更加槽糕。事实上，正如许多美国有识之士指出的，如果美国政府不顾世贸规则，采取单边行动来解决与贸易伙伴的争端，不仅无助于解决问题，还可能伤及本国消费者和相关企业的利益，乃至美国的国际形象。
抛开美国解决问题的蛮横方式不谈，细致而审慎地考察美国所谓的“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仍然是有意义的。美国在知识产权领域长期指责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批评中国知识产权保护不力，给美国企业造成巨大损失；二是声称中国迫使美国在内的各国跨国公司以技术转让为前提条件，换取进入中国市场的机会，从而大规模窃取美国企业的知识产权。
就第一个问题而言，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在发布的《2017特别301报告》中指出，假冒伪劣产品广泛存在于中国制造、国内销售和出口产品之中，其中，更是夸张的声称，中国出口产品中有高达12%为假冒伪劣产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中国正致力于建设创新型国家，实施创新驱动战略，将创新作为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源泉。因此，中国政府一贯注重知识产权的保护，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关于第二个问题，实质上是关于利用外资的补偿政策(Quid pro quo Policy)。许多跨国公司认为，即便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必须转让技术才能进入中国市场，仍然是一项隐性的前提条件。一项经济学的研究表明，这种利用外资的补偿政策确实显著地提高了中国的技术水平，而且显著地提升了消费者福利大约5个百分点，但对于跨国公司母国而言，确实造成了福利损失，大约在0 .4个百分点。另外，这种外资政策使得技术发达国家不太愿意对中国进行投资。它就类似于对跨国公司征税，降低了跨国公司的投资意愿。例如，美国、欧盟和日本在1990-2010年间对中国的投资，相比其他目的地而言，比例要小得多，且在持续下降。同时，这种外资政策还会限制中国企业走出去，因为按照规定，跨国公司转让给中国合资企业的技术，只能在中国使用。这就相当于说，上海通用生产的雪佛兰汽车，只能在中国销售，而不能在美国销售。因此，如果美国的指责属实，在当前国内外环境发生深刻变化的背景下，中国是否可以相应调整相关引资政策，就值得进行深刻的探讨。
然而，无论如何，美国应该在世贸组织的框架下来寻求解决方案，关于投资政策引致的知识产权问题，也完全可以在中美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中来协商，但所有的这些大门几乎都被特朗普关上了，这也使得中美百日计划的早期收获和首届中美全面战略经济对话机制立刻显得苍白无力和黯淡无光。
短期来看，尽管一个301调查不会过度伤及中国经济和贸易，毕竟中国对美出口仅占中国G D P的5%，但考虑到特朗普贸易政策的总体特征和近期的一系列举措，它给中美经贸关系乃至整个世界经济所带来的又一个不确定性影响，却是异常深远的。
正如商务部发言人表态的那样，如果美方不顾事实、不尊重多边贸易规则而采取损害双方经贸关系的举动，中方绝不会坐视，必将采取所有适当措施，坚决捍卫中方合法权益。山雨欲来风满楼。贸易战开打不是没有可能，世界或将进入一个超级不确定性的时代。
钱学锋(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文澜特聘教授、工商管理学院院长)
